手自衣襟處放下,崔枕安重新挺直身子,“看來還是得用膳。”
話畢,他朝殿外喚來女婢。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飯香入殿。
姜芙是凡人非仙,亦吃五谷,餓了這麼些頓,乍一聞飯香,肚子也跟着不争氣的咕噜起來。
餓得久了不應急着進食油膩之物,所以崔枕安命人安排了一些清淡的吃食,規整擺在長桌之上。
與替他傷處換藥相比,姜芙自是更樂意選擇吃飯,左右都這樣了便不再扭捏,步子朝前去。
來到長桌旁,崔枕安單手将椅子拉開,回身下意識的想要拉她的手,姜芙自當沒見,扯了稍遠些的椅子坐下。
殿中還有伺候用膳的女婢在,他貿然抓空一時臉上挂不住,便揮手讓殿内人先退下,待人走盡後,崔枕安才又挑了她身旁位置坐下。
兩個人挨得相近,姜芙手肘不小心蹭在他的衣袖上,身子忙又朝一側傾斜。
雖六頓未用已餓極,但姜芙自小也是出身官宦之家,端持禮重,一舉一動皆不失禮數,一粥一飯用之輕慢有度。
目掃長桌,崔枕安探手拎了一隻玉碗放在面前,随而一手攏了寝衣寬袖,另一隻手持羹匙緩且穩的将瓷盅裡的湯羹填滿面前玉碗,最後送到姜芙手邊,可姜芙看也沒看。
雖古人有訓:食不言寝不語,可崔枕安迫切想要知道過去關于姜芙的一切,于是開口道:“可以同我講講以前的事嗎?你夾在醫書裡的那些葉子,我都看了。”
先前他提過那葉子一回,姜芙滿腦子想的都是要見鐘元,無心在此事上流連,如今他又提,刹時讓人覺着羞恥無比。關于自己曾喜歡崔枕安這件事早被姜芙視為恥辱。
一口素溫圓子送入口中,細嚼幾下吞入喉中,姜芙才啟齒又道:“既都說是以前的事了,還有什麼可說的,那些葉子隻是我年少不知事時随便拿來玩的,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不過也才過了兩年而已,姜芙已然做出要去過去劃清界線的模樣,她再不是過去傻傻的隻知道愛崔枕安那個小女孩了。
之所以現在還能心平氣和同他并肩坐在一起,隻是為了鐘元,若非鐘元,她多看崔枕安一點都不願。
聽得出來,姜芙急于将自己與過去剝離,這樣就說明她與崔枕安已經成了過去,崔枕安如何不知。
“那個鐘元現在在你眼中很重要是嗎?”
這種事兒沒有隐瞞的必要,姜芙點頭,“很重要,若是太子殿下對于鐘元當初救我一事好奇,我可以全部講出來。”
飯隻用了七分飽,姜芙将
自己與鐘元的事細細講來,從一人小時如何在那場要命的時疫中相識,到歲月漸深如何暗中相互扶持,再到她被發落獄中等死,鐘元又是怎麼冒險将她救出換她重生,使她在那小宅中平安度日
與鐘元有關的一切她都吐得詳細,關于鐘元的能耐全不敢落,除了那隻無意在他書房發現的耳墜,還有那張惟妙惟肖的畫像。
将自己在牢獄中所受苦楚一筆帶過,單單隻講鐘元醫術如何高明使人驚豔,隻想讓崔枕安意識到,若真殺了這樣的人必會成為一件憾事。
她講的每一件事崔枕安都在細細品讀,也漸然明朗為何她會為了鐘元同自己拼命。
不得不承認,在他毫不留戀歸往北境起,一直是鐘元扶着姜芙朝前走。
自把這些全數吐出,姜芙一直盯着崔枕安臉上的情緒變化,試圖從他那張平靜如水的臉上窺出一絲旁意,然,他從來都不把心底的喜怒挂在臉上,似雲無形,難以揣透。
燈豆之光躍在他一雙深淵似的瞳孔裡,星點火光鋪開一層圈,良久才又聚焦到姜芙臉上。
他就這樣怔怔望着姜芙的眼,明明對自己當初的莽撞失查難以釋懷,明明也想同他說些心事,可一見到她那一雙眼,便什麼都講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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