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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芙蕭荊小說》第 26 章(第4頁)

不躲亦未閃,似一柄長劍穿透崔枕安的深目。

唯有這瞬,崔枕安當真覺着鐘元絕非普通宮人。文弱穩重不過是他一直以來對外的障眼法,骨子裡的那股清傲正慢慢向外釋放。

“殿下,帶他來前他正從一隻花瓶裡拿這個,”方柳拖着手裡的帕子,将那顆剩的紅丸奉到崔枕安眼前,“原本有兩顆,屬下不慎踩碎一顆。”

那一顆紅丸透着血色,躺在天青色的帕子裡格外醒眼,崔枕安隻肖看了方柳一瞬便明了大概,主仆間的默契無處不在。

崔枕安面色無動,仍端坐在窗前榻上,雙手各放于敞開的膝上。先前聽了鐘元的一番狡辯原本還報有一絲動搖,眼下當真一點都沒了。

“是誰派你來的?”沉定一氣,崔枕安終開口。他自認為與這醫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能在範圍内想到的,除了他是被人指使,再無其他。

此刻鐘元定立在前,下巴微微仰起,隐隐能瞧見微咬動後槽牙,卻愣是沒有開口的意思。

可崔枕安有得是耐心。入京這麼久,暗處洶湧他察覺得到,可明面上來的這還是頭一份,覺着刺激,

“你是想替你們前朝皇帝報仇嗎?”

“若是如此,

念你忠心,

我可以不殺你。”

對此鐘元并不為所動,仍舊不發一言。

“你少時入宮做藥工,後升為醫佐,如今又成了醫官使,年紀尚輕,也算有所作為,”崔枕安一頓,始終凝着前面人神緒變化,想要挖出些什麼,“你說你叫鐘元,宮中記檔,你是京遠縣石村人氏,可據我所知,石村的确有一家姓鐘的,也的确有個兒子叫鐘元,可那鐘元與你不同,早在幾年前便娶妻生子。”

言外之意,鐘元的身份是假的,經過這些天也被挖了個幹淨。

正如崔枕安所查,石村是真,鐘元也是真,不過并非這個人罷了。

當年他上京時曾路過石村,恰遇村中真正的鐘元重病,出手救了他性命。後入京尋了個偏門塞了些銀錢便入了宮,前朝宮裡不規矩的老太監在外開門路的不是少數,且管你是誰,家世背景随你如何說,也沒人去深查,隻潦草看一眼官籍上是否有其名便是了,反正是宮裡打雜的,近不得貴人的身。有此便利,他便借了石村鐘元之名一直到今日。

眼前這個人的定力遠比崔枕安想的要穩要好,他越是一個字不講,崔枕安的興緻便越濃。

一雙鶴目淡淡掃過方柳此刻正抓握的帕子上,端起小幾邊的茶盞細呷一口溫茶,唇齒繞香,“你當你不說,我就拿你沒辦法是嗎?”

執茶盞輕蓋邊沿輕輕撥開碗盞中的浮葉,一縷譏笑自崔枕安的唇中擠出,眉梢仍是溫色未改,“你可知,像你這樣的人,一般我都是如何撬開嘴的?”

“鐘元,都這個時候了,該說什麼便說什麼,免得受皮肉之苦。”好歹接觸了這麼些日子,方柳多少有些不忍。雖這鐘元有意暗害太子,可倘若真是為了前朝舊帝所為,倒也讓人生有幾分敬佩。

既來便沒怕,想要吞下那兩粒毒丸,不過是想給挫敗的自己一個幹脆而已。

既打定了主意不講,那就絕不會開口,他要将這些事爛到肚子裡,帶到黃泉路。

“既如此,我也懶得同你啰嗦,”崔枕安将茶盞擱下,目光一掃方柳,“帶下去吧。”

“是。”應聲的同時,方柳也跟着暗歎了一口氣。

這樣斯文的一個人,若太子府暗牢中的酷刑一一受了,當是何種凄慘模樣?

太子府邸建有暗牢這是讓鐘元未曾想到的,一入這暗牢便讓他想起當初姜芙被下獄的場面,一樣的陰冷、潮濕,越往深處走便越暗,似下一步便能踏入無盡黑淵。連牆壁上開的小窗也分外相似。

睡夢囫囵中聽到鐵片瑣碎且冰涼的聲響,高壁之上的鐵窗被人自外打開,一束強光正好照在鐘元的眼上,刺得他眼皮之下一片血紅,浮腫的眼艱難睜開一條縫隙,瞳孔中映的光亮使他将眼半眯起,迎着鐵窗之中透過來的光,他恍惚看到人影往來。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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