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元回過身來想要奪回,卻為時已晚。
二人之間的氣息在此刻凝結成冰點。
若說先前那隻珍珠耳墜是她多心,那這畫像,或是再也說不過去,鐘元将她的畫像揣在身上是做什麼呢?
且顯然這紙色已然沉舊,絕非一兩日所存。
遠處的鐘元愣杵在那裡,似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六神無主,耳輪紅過胭脂。
“那日我新得了一些顔料,想用來練手,便随手畫了一張我本想着拿給你看倒是忘了”
“我我”他腦子似被一團亂麻捆住,論是如何翻找都尋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同她講說,反而越描越黑。
與他手足無措相比較起來,姜芙反而沉靜得多,她細緻将那畫像按先前的印痕折好,推放到手邊桌案之上,未曾與他對視,淡然道:“明日又是天不亮就得走吧,你這些日子辛苦,早些休息,那衣裳我明日再給你補。”
“我從不敢妄想什麼!”見她轉身要走,鐘元心下慌亂,不想就此讓二人關系變得尴尬,他試圖想要彌補,可話一脫口反而雪上加霜。
他說的是“從不敢”而非“從未”。
他想,姜芙一定也聽懂了。
又是一刻沉默,話既已出口,如同覆水難收,他幹脆豁了出去,免得讓她東猜西想難以自處,“姜芙,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既已入宮,便連個男人都不是,所以這些年也從不敢妄想。這畫像是因為我常在宮中,不能時時見你,全當是給自己做個念想罷了,往後便不會了。”
姜芙想,這世間,若是誰并非親人還不顧一切的對另一個人好,那便是愛,即便不是愛也是濃重的喜歡。
鐘元就是這樣,冒着丢命的風險将她從牢裡救出來,他原本可以不必插手此事,他原本可以什麼都不做但他沒有。
彼時她的一顆心都滿撲在崔枕安身上,根本料想不到,這世間竟還有人這般待她。
事後她也隐隐覺出鐘元待她非尋常友誼,但這念頭一起她便覺着罪惡,她算是什麼東西?一個被親人丢出去沖喜的廢物,一個被夫君抛開的棄婦。
呵,甚至也根本算不得棄婦,她臨時被拉來頂替沈珊沖喜,連婚書都沒有,外人隻說她是被崔枕安抛棄的發妻,實則妻名何來?
她這樣的人,不過是空有虛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哪裡由得人講說配與不配,若說真的不配,也是她姜芙不配。
可說到底,真心喜歡一個人無論怎麼藏都藏不住的,即便今日不暴露明日也會露,那些年她自己藏的多辛苦自是心知肚明。
“你不必同我說這些,我從來沒覺着你低誰一等,”姜芙身子微微轉回,卻仍未看向他的眼睛,“你待我好我知道,不是你不配,而是我。鐘元你在我心裡早就是個很重要的人了。”
似兄長一樣。
隻是這句話姜芙沒忍心告訴他,他介意自己是宮人,若再提兄長,怕是他覺着自己在羞辱他。
一聲重要,已足可暖了鐘元的心,其實他什麼都不求,隻求似現在這樣,兩個人常在一塊,常能見她便足矣。
“你能忘了今日嗎?”他心中忐忑,實不知該如何處之。
“嗯,明日一早就記不起了。”姜芙點頭,抿唇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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