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如今幾乎不在國公府住着，她實在沒有興趣看着蕭氏在那忙着置辦蒼明雨的婚禮，一府上下都熱熱鬧鬧的喜慶樣。

即使唐煙煙讓她很失望，但這種玷污少女清白逼迫對方嫁給一個卑劣之徒的喜慶依然讓她覺得很惡心。

所以她被叫回來的時候，還特地從後門進來，直接去了蒼客松的書房。

“有事麼？”她一進書房就看見蒼客松坐在那裡看着那一副不知誰畫的山水圖。

仿佛她這個便宜爹一在書房，就永遠無時不刻地看着牆壁上的畫。

她曾猜測那畫莫不是隐藏着什麼秘密，比如蒼家曆代累計的寶藏。

蒼羽的冷淡甚至粗魯，這次并沒有激怒一慣守禮的蒼國公，他隻淡淡地開了口：“你想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麼？”

她呆怔，死死地盯着蒼客松的背。

她完全沒有想到蒼客松叫她來是說這個的，而單刀直入，說得這般的幹脆，直白得這樣的鮮血淋漓。

她像個刺猬一樣，尖銳地冷笑了起來：“我一直以為蕭二娘讓我惡心，但是你更讓我惡心，我娘死了這麼多年，你現在是要拖她出來鞭屍，因為她生下了我搶走你兒子的世子之位嗎？”

蒼國公并沒有因為她滿是戾氣與諷刺的話語而生氣，他很平靜，甚至可以說很疲憊的樣子：“你想知道，我就說。”

蒼羽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出去，打在了棉花上，但是蒼客松的态度或者說他身上那種清冷平靜仿佛感染了她，她抿了唇：“奶娘說她原本遇到了祖父家的事就已經大受打擊，你又娶了蕭氏，還搶先生了兒子，所以她在生下我之後，沒多久，一病不起，人就沒了。”

她頓了頓，冷道：“當然，外頭還有人說是你逼死了她，因為她這個玉家女活着，就會拖累你。”

“嗯。”蒼客松淡淡地點頭：“很多人都是這麼說的。”

他頓了頓，看着那一副畫又慢慢地道：“那我來告訴你另外一個故事，你的母親，新婚第二個月就安排我娶了蕭氏，然後要求讓蕭氏懷上庶長子，再然後她生下了你，最後，她服了毒，死前逼着我答應送你離開，不能見你，疏遠你，在你年滿二十之後，便讓你悄悄脫出蒼家之籍，從此不得再驚擾你，你相信麼？”

蒼羽越聽，臉色越僵，幾乎下意識地沖口而出：“不可能！你不要以為這麼說，就能擺脫我娘的死是因為你的罪名！”

奶娘說過，她娘是那樣溫柔的大家閨秀，雖然出身武将世家，但是母親自幼便更喜歡詩書琴棋。

性情才名和美貌堪誇京城，否則蒼柬菁那種人也不會以新京城雙壁自居。

“你娘是世上最溫柔的女人，也是世上最冷酷的女人，她擁有的美貌與溫柔，并不能掩蓋她骨子裡與生俱來屬于武将的殘酷與冷靜。”蒼客松擡手輕撫面前的畫，仿佛在撫摸一個人的臉，他的面上浮現出一種少見的溫柔與極度痛苦交織的表情。

蒼羽一怔，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因為蒼客松的那種情緒而感覺震撼。

“玉家出事之後，她那時候才嫁入蒼家，在知道玉帥滿門抄斬之後，她一滴淚都沒掉，在最短的時間内迅速地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生下你，為玉家留存最後的一點血脈，我身為一個武将，都做不到這點，我真是佩服她。”蒼客松低低地笑了。

“她知道她若是死了，我又有了蕭氏和庶長子，那麼世上那些依然對玉家心懷不軌的人就會轉移掉幾乎大部分的關注，你就能好好地活下來，她也不屑活在世人同情與厭棄的目光裡，她要去追随她的父兄，可她……。”

蒼客松臉上浮現出一種痛恨與思念交織的猙獰的表情來，他一拳狠狠地捶在牆壁上畫上：“她考慮了一切，卻從未考慮過我這個夫君任何想法，我隻是一個負責執行她任務的人！她竟然敢說她鐘情過我這個丈夫，她竟然敢？！！”

他的聲音到了最後，幾乎是聲嘶力竭，帶着歇斯底裡痛苦的幹嚎。

不知為什麼，蒼羽腦中有些空白，她怔怔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又看着那一副筆迹娟秀卻難掩灑脫的畫，忽然明白了。

牆壁上的，大約……是她娘親手畫的畫。

原來，她的母親，是這樣‘冷酷’的一個人麼？